荆棘中的常春藤第175章 她藏起来的那本畅销书
林野的手指还停在那行被红笔反复描过的字上。
“如果她知道我每晚都看会不会少恨我一点?” 纸页泛黄墨迹深浅不一像是被人一遍遍描摹过又不敢用力太重。
那不是愤怒的划痕也不是冷漠的涂改而是一种近乎卑微的确认——仿佛写下这句话的人在黑暗中伸手触碰一面早已裂开的墙明知无法修补却仍想感受一丝温度。
她忽然觉得胸口发紧。
心口那片荆棘纹身原本沉寂已久此刻却隐隐刺痛起来像有根细丝从书页里延伸而出缠住她的神经。
这不是普通的负面情绪感知而是某种更复杂的共鸣——愧疚、执念、压抑的悔意混杂着不肯承认的爱如雾般弥漫在空气中。
母亲从未说过一句软话。
从小到大周慧敏的逻辑始终清晰:错的是你不够努力不是我太过严苛。
你说痛苦? 那是脆弱。
你说委屈? 那是不知感恩。
就连林野出版《荆棘摇篮》时媒体采访问及家庭影响她也只是冷笑着对记者说:“我家没出过精神病她写那些东西纯粹是为了博眼球。
” 可现在呢? 这套书藏在衣柜最深处压在一叠旧棉袄下面位置隐蔽得像是要躲过连自己都怕看见的眼睛。
可磨损的书脊和密密麻麻的批注又暴露了一切——有人读了太多遍读到手指磨出习惯性的折痕读到深夜独自喃喃自语读到需要用铅笔代替嘴巴说出不敢出口的话。
“我没你想的那么坏……我没那么坏。
” 监控画面里的母亲坐在灯下背影佝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一瞬林野竟分不清究竟是她在书写母亲还是母亲在通过她的文字一点点把自己拼回来。
手机震动。
是张姐。
“小林啊你妈这月第三次漏取药了。
”张姐的声音低而稳带着社区药剂师特有的那种克制关怀“抗焦虑药登记显示她上周二、周五都没来拿。
我打了两个电话她接了但说‘最近状态好想减量’。
” 林野盯着屏幕上的监控回放心头一沉。
减量? 可她在夜里翻书到凌晨三点反复咀嚼女儿笔下对自己的审判——这叫状态好?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母亲正在两种身份之间撕裂。
白天她是那个拒不认错的“施害者”用冷硬外壳抵御外界评判;夜晚她却是悄悄翻开书页的“读者”在字里行间寻找救赎的缝隙。
她既想否认一切又渴望被理解;既害怕面对真相又无法停止凝视。
这种撕扯比单纯的冷漠更危险。
江予安说得对——她不需要被原谅也不需要被理解。
她需要的是一个出口一个能让她不必承认失败也能悄然卸下重负的方式。
“你可以让她‘偶然’发现你知道。
”江予安昨晚这样说语气平静“不是对峙而是邀请。
让沉默成为对话的开始。
” 林野思忖良久。
第二天傍晚她将《静默回响》的手稿复印件轻轻夹进《荆棘摇篮》第一册的中间章节——正是描写小女孩躲在床底听着父母争吵的那一段。
手稿上有一句未删改的原句:“我想抱你……可我怕你推开我。
” 她没有署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是把书放回原处像埋下一枚不会爆炸的信标。
当晚十一点十七分家中监控自动推送提醒。
画面中周慧敏穿着旧式睡衣走进书房动作迟缓。
她在书桌前站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本《荆棘摇篮》上。
她迟疑地伸手抽出书翻开。
一页两页。
直到指尖停在那张手稿复印件上。
她的呼吸变了。
肩膀微微塌陷下去手指颤抖着抚过那行字一次又一次。
她没有哭甚至连眼泪都没流只是反复摩挲着纸面仿佛想通过触觉确认这是否真实。
最终她合上书抱在怀里坐在椅子里许久不动像一尊被时间遗忘的雕像。
林野关掉屏幕靠在沙发上闭眼。
荆棘纹身仍在隐隐作痛但这一次疼痛中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不是窒息般的压迫而是一种缓慢流动的暖意像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水流。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愈合还是新一轮风暴的前兆。
但她知道有些门一旦松动就再也关不回去。
三天后清晨林野走进厨房准备咖啡。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料理台上。
她一眼看到母亲的药盒——整齐摆放在调料架旁位置比平时偏右了些。
抗焦虑药归位了。
但她拿起盒子检查时指尖一顿。
剂量减半。
林野的手指在药盒边缘停了片刻指尖残留着塑料壳的微凉。
她盯着那排被减半的药片空格像在解读一段隐秘的摩斯密码。
阳光从窗缝斜切进来照亮空气中浮游的尘埃也照出母亲最近愈发明显的颤动——右手端茶时总有一瞬失控的抖像是某种无声的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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