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镇的废墟上生命以一种顽强的、近乎卑微的方式开始重新萌发。
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在肃清残敌、短暂休整后拔营继续向北追击胡人溃兵只留下少量兵卒维持秩序并协助地方重建。
战争的阴云暂时移开但留下的创伤需要时间来舔舐。
镇中心几间侥幸未被完全烧毁的临街铺面在乡绅的组织和残存居民的共同努力下勉强修补了门窗重新挂起了招牌。
其中一家是原本镇上最大的客栈——“悦来客栈”。
如今牌匾焦黑了一半门板也换成了粗糙的新木但终究是重新开张了。
它成了流离失所者暂时的栖身之所也是信息交汇、物资流转的微弱节点。
张伟这个无依无靠、瘦小孱弱的孤儿在战后混乱的安置中因为“机灵”、“眼里有活”被客栈新接手的老掌柜——一个在战乱中失去了儿子和儿媳、只剩下一个小孙女的可怜老人——看中收留下来在店里做些杂役混口饭吃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工作繁重而琐碎。
天不亮就要起床劈柴、挑水、烧火、打扫满是泥泞的庭院和客房。
客人多是过往的残兵、逃难的商贩、或是本地侥幸存活的土绅个个面带风霜脾气暴躁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斥骂甚至拳脚。
张伟必须时刻陪着小心动作麻利脸上还得挤出谦卑的笑容。
内心独白(现实的打磨): 累……真累……但总比在外面饿死强。
至少晚上能睡在灶房柴堆里是暖和的。
然而转机发生在一个忙碌的午后。
一位行商模样的客人结算房钱和饭钱时与老掌柜发生了争执。
行商认为掌柜多算了一笔柴火钱掌柜年纪大了拨弄着算盘手指颤抖算了几遍结果都不对急得满头大汗引得其他客人侧目。
张伟正端着空盘从旁边经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掌柜摊在柜台上的草纸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些数字和简单的加减算式。
他看不懂这个时代的文字但阿拉伯数字和基础的加减乘除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
“掌柜的好像是……三百七十五文加二百文再加八十文……”张伟停下脚步怯生生地低声提醒并用手指在沾了油污的桌面上快速划拉出他熟悉的数字和竖式“三百七十五加二百是五百七十五再加八十是……六百五十五文。
您好像……多加了两次八十文?” 老掌柜和行商都愣住了低头看着桌面上那古怪却清晰无比的“鬼画符”。
老掌柜按照张伟说的重新心算了一遍果然如此!他老脸一红连忙向行商道歉重新结了账。
行商好奇地打量了张伟几眼没说什么付钱走了。
老掌柜却像发现了宝贝一样拉着张伟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放出光来:“娃子!你……你识数?还会算账?” 内心独白(意外的技能): 算术?这……这在他们看来很厉害吗? 张伟这才意识到在这个文盲率极高的时代尤其是底层百姓中能快速准确进行心算和记录是一项多么稀缺和实用的技能!他这点小学水平的数学知识在这里竟然成了“特长”! “俺……俺以前放羊跟一个路过老道士学的……一点。
”张伟编了个借口含糊地解释。
老掌柜大喜过望!他正愁自己年老眼花账目不清容易出错吃亏。
当下他便不再让张伟干那些粗重杂活而是让他跟在身边学着辨认一些简单的字符(主要是数字和物品名称)帮忙登记住店流水、清点库存、结算些简单的账目。
于是张伟的身份从一个最低等的杂役悄然变成了一个半吊子的“账房小学徒”。
虽然他依旧要帮忙端茶送水、打扫卫生但至少不用再整天泡在冷水里劈柴挑水接触的人也稍微“体面”了一些偶尔还能得到掌柜赏赐的、不那么硌牙的饼子。
内心独白(新的立足点): 算术……竟然成了我的饭碗?真是……意想不到。
他坐在柜台一角用掌柜教的笨拙手法握着毛笔在粗糙的草纸上歪歪扭扭地记着“某日收房钱XX文米X斗柴X捆……”时心中感慨万千。
穿越前在工地上搬砖、看图纸的经验那些被现代人视为最基本的文化常识在这乱世底层竟成了他安身立命的“独门绝技”。
当然他知道自己这点本事微不足道随时可能被更专业的人取代。
他也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低调和谦卑绝不能露出任何与“狗剩”身份不符的破绽。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在颠沛流离、九死一生后找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落脚点。
虽然依旧卑微依旧前途未卜但至少他不再是完全无根的浮萍。
他靠着一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在这片战争的废墟上勉强扎下了一缕细得几乎看不见的根须。
白天他是悦来客栈里那个手脚勤快、会算点小账的学徒小二;夜晚他蜷缩在灶房的柴堆里在睡梦中依旧会回到那片血与火的山林和城墙。
活下去有了一个暂时的、脆弱的支点。
而未来会因为这小小的支点发生怎样的改变?他不知道只能小心翼翼地一天天地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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